来源： 农民日报电子报 2023-06-12 15:07:28
寄平
这是一个鲜有人居住的村子，也鲜有外人来。整个一面坡、一条沟都空落下来了，一片宁静。
太阳孤独地挂在天上，亮得晃人眼目。远处的大山像失去了观众的舞台，无聊地矗立在原地。一条小河紧贴着村庄悄然流过，河边没有了挑水的人，没有了洗衣的人，没有了饮牛放羊的人。偶有“小白条”，突然蹿出水面，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瞬间又归于宁静。
走进错落有致的村庄，处处是繁茂的花草，有的蒿子长得比驴都高。再也没有人打扰它们，只有蝴蝶和蜻蜓时不时串串门，像老朋友似的和它们握握手、拉拉话，有时还像城里人一样拥抱一下，将脸颊贴近对方的胸膛，体验一下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温度。“时间”在这里不值钱，动物、植物，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是静静地、慢慢地过时光，自自然然、生生灭灭。
曾经热闹院落，均是“铁将军”把门。门鼻儿和锁头锈迹斑斑，它们等待主人已经很久了，特别期待钥匙开锁的那声清脆。还有一些院落，估计都被小主人遗忘或抛弃了，房倒屋塌，破败的墙头上长满了打碗花，落地的梁檩经雨水一潮，生出了蘑菇、木耳，这分明是岁月的痕迹。风吹过，一棵果木树下果实落地，满地红黄。
寂静的环境，草丛里的虫叫、小河中的蛙鸣都显得分外响亮。我们小心步入村中央，放眼环望，隐蔽在乱树丛中的石井、磨圆了棱角的磨盘、久无香火的小庙，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已把自己交给了四季的风雨。
走近一处人家。隔着门缝往里看，小院里荒草丛生，石板道上苔藓遍布，过道内一些废弃不用的农具上蛛网悬浮。旁边的灶台上空无一物，曾经的烟火已然远去，但一码一码的柴火却整整齐齐堆在灶前。我知道，山那边就是山西，人们的习惯随那里，讲究、干净。院子中间，散落着几个花花绿绿的方便面袋，还有一个小学生扔掉的田字格作业本。谁能想到，这个当年热闹的地方，如今竟安静如斯。
散落各处的老房子、老院子、老树、老器物，沉默得像一群闲坐村头的老汉，一脸沧桑，用沉默与我们对话。朋友告诉我，这些村有的整体搬迁了，有的村民进城镇了。今后，这些村子有的准备推平复耕，有的就是生态区了。
听着朋友的话，我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伤感，也有些振奋。曾经，人们住房紧张，一家老小十来口人挤在三间旧房内，是父辈们省吃俭用，辛辛苦苦盖起了大瓦房，如今的孩子却不屑一顾；曾经，山里人对土地是那么的亲近，一块块零散的土地，是父辈们花了多少年心血才养成的。如今，人老了，地也老了，年轻人有的已经不会种地也不想种地了，他们离开祖辈生活的家乡时心里也会有留恋吗？
我们踩着湿软的小径，向村庄的深处走去。我一边走，一边想。人真是怪呀，年轻时千方百计想离开父母，走出大山，到外边闯荡。历尽沧桑，岁数大了又真心实意地留恋故土，思念家乡。虽然故乡的村子长年锁着门，甚至拆迁了，但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却永远留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那就是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