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农视网 2025-07-14 05:34:04
■陕西西安 曹晗
蝉鸣撕开暑气的午后，我总想起姨妈家表哥那顶褪色的草帽。九岁那年，他教我用小锄头在土崖上挖蝎子，说“蝎子怕光，白天都蜷在土缝里睡觉”。我们踩着晒得发烫的黄土坡，他裤管卷到膝盖，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腿肚，像只灵活的土拨鼠。
逮蝎子的工具很简单：一把磨钝了的小锄头，半截铁丝弯成的钩子，还有个玻璃瓶。表哥说蝎子钻进瓶里就老实了。土崖是村西头的废弃窑厂，崖壁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太阳一晒，土块裂开细密的纹路。我们跪在土坡上，用锄头尖轻轻撬开裂缝，有时会惊吓到几只灰褐色的蝎子，它们蜷起尾巴，像支起的小红鞭炮。
夜里逮蝎子更有趣。表哥从矿井里淘来个老矿灯，灯头锈得发黑，但光柱还能穿透黑暗。我们把矿灯绑在竹竿顶端，像举着会移动的月亮。蝎子在月光下会发光，表哥说那是它们的“夜视镜”。我们踩着露水漫过脚踝的田埂，矿灯扫过之处，土缝里忽明忽暗的绿点，像星星坠落在地。
有次我们追着一只绿尾蝎，跟着它爬进
玉米地。矿灯照得玉米叶泛起磷光，蝎子钻进叶鞘，我们扒开层层叶片，发现蝎子正用尾巴卷着一只死蛾子。表哥说这是“蝎子宴”，我们偷吃了那块蛾子翅膀，咸腥味里竟尝出点甜。
逮满一瓶蝎子，就能去村头卖，一两五分钱。我们攥着钱冲向小卖部，辣条五毛钱一包，拆开塑料袋，红油裹着辣粉，烫得舌尖发麻。表哥总把辣条掰成两半，说“分着吃，够两个人辣三天”。我们蹲在槐树下啃辣条，汗珠滴在辣条上，辣味混着咸味，嚼得满嘴冒火星。
如今再回村西头，窑厂早已坍塌。表哥成了矿工，矿灯换成LED手电，蝎子也不知所踪。但那些蝉鸣、矿灯的光、辣条的辣，还像蝎子的尾巴，蛰在记忆里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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