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农视网 2025-09-04 14:31:13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伟大抗战精神如同不灭的星火。为铭记历史、缅怀先烈,弘扬伟大抗战精神,农视网微信公众平台面向广大读者,征集“我家的抗战故事”,共同挖掘和传播蕴藏在各地的抗战记忆,追忆那段峥嵘岁月中先辈们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抛头颅、洒热血,抗日救亡的感人故事。

从学堂到战场
郭际昌与同窗们的鲁西北抗战记忆
1938年11月15日,范筑先将军在聊城壮烈殉国后,鲁西北、冀南这一带乱云烽起,形势不断恶化。
1939年2月,我们的馆陶县城(现属山东省冠县北馆陶镇)再次沦陷。日寇开始了长达6年的残酷统治,采取“以华治华”的政策,收买一些地主、豪绅、土匪、恶霸成立伪政府,强抓一些青年壮士加入伪军、皇协军,肆虐百姓,抢占财物,抢夺粮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馆陶县城西的卫运河西岸有两个窝头村,颜窝头和马窝头。我的父亲郭际昌(曾用名郭保太)1913年出生在马窝头村,少年时他在邻村颜窝头求学,师从许福友,与王梦月、著名诗人雁翼同窗。这段经历为他后来的人生埋下了伏笔。
1939年民族危亡之际,我的父亲郭保太在同学王梦月的抗日思想影响下,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后来他的部队编入129师23团。同时参加游击队和抗日民团的还有我二叔郭际文、堂叔郭际周、郭际堂、郭际禹等十多位青年壮士。他们与进村“扫荡”的鬼子、皇协军周旋,在青纱帐中打埋伏战,在平原上用缴获的武器开展游击战。至抗战胜利,我们村已有3位战士壮烈牺牲,1位被日伪军活埋。后来这4人追认为革命烈士。

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游击队作战训练画面
铡刀劈开西城门
父亲的战斗伤痕与母亲的“解放脚”
父亲的同学王梦月此时已是重要地下工作者。1939年初,馆陶县西柴庄村建立了只有4个人的情报敌工站。县委军事部长许旭(原名许福友)首任站长。第二任站长,在执行联络任务的时候被捕,被鬼子杀害,王梦月临危受命敌工站副站长。敌工站承担着情报收集、营救同志、策反伪军、打入敌人内部等重任,父亲的小分队在其指挥下屡建战功。
《中共馆陶县历史》资料记载:1942年1月12日夜,冀南新八旅二十三团、二十二团攻入北馆陶县城。根据馆陶县敌工站王磊侦察的情况,新八旅副司令王近山决定:二十三团担任西城门的主攻任务,二十二团佯攻。敌工站郭保太带战士悄悄攀登上城墙,突然向站岗的伪军开枪,伪军吓得四处奔逃,有的缴械投降。战士们打开城门,大部队冲进县城,猛攻伪县长吴作修的住所和伪军警备司令部。激烈的战斗进行了3个小时,因敌人工事坚固,火力较强,未能攻克。
资料没有具体描写战斗场景,据我父亲回忆,当时他带战士挂软梯悄悄爬上城墙后,突然向伪军开枪,吓跑了部分敌人,部分缴抢投降。然后父亲用铡刀片砍开了西城门,大部队冲进城。攻打伪军司令部时,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一颗手榴弹,正中父亲后脑勺,当场被砸蒙,弹头在离他身体很近的地方爆炸。战士们都以为父亲不行了,只有队长再三呼唤父亲的名字,后来还是醒过来了,后脑勺有一个大疙瘩,腿上有一块血肉模糊的地方,出了不少血。
我的母亲同样是位不平凡的女性。母亲比父亲小两岁,胆子比一般女人大得多,一个人走夜路没有怵过,小时候就是个叛逆的女孩子,竟敢把裹脚布偷偷放开,后来就有了一双“解放脚”。
1941年冬天,敌工队有部分枪支和一份情报,需送到临清工作站,父亲把这项艰巨任务交给了母亲。母亲二话不说,怀里揣上我,再揣上一只盒子枪,从北馆陶城里出发,步行50余公里的路程,天不亮就到达临清,与前来接应的同志对上暗号,顺利完成了任务。
由于敌后工作的特殊性,没有人让母亲和我喝碗水、吃口饭,天刚亮就往回赶。一路饥寒交迫,我饿得“哇哇”哭个不停,母亲只好到路边村里老乡家讨点干粮和水,嚼一嚼喂给我……
1942年敌人扫荡三分区,王梦月经常安排女八路军借住在我们家。敲门声“咚、咚咚”一长两短过后,母亲悄悄把耳朵贴近门缝,知道是王梦月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同志。母亲知道是八路军,从来不打听是谁。夜深了,母亲也不敢睡,整夜都在屋外放哨站岗,保护女八路军的安全。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周围邻居从来不知道我家住过八路军。
虎穴卧底
父亲在日伪军内部潜伏
1942年,敌人为了封锁卫运河,把颜窝头渡口的木船撤了,再过河就得绕道,外地送情报也容易引起注意,因此组织决定敌工站联络点由颜窝头村转移到东马兰村。再就是派优秀的同志打入敌伪组织,瓦解敌人内部组织结构,策反伪军起义。县委主管领导王幼平具体安排打入方案和细节,选派人员都是单线联系。
王梦月最终选派我父亲打入日伪军内部。我父亲携带两条长抢、两把盒子枪等,以投诚的名义带着四人加入县城里的皇协军,并利用我三舅(伪军小队长)的关系获取了敌人的信任。为了迷惑敌人,父亲甚至将母亲和我接到敌占区刘庄村居住,连同行的四人都以为他是真的叛变了。
我母亲知道是假投靠,真卧底。起初他们劝我三舅归顺八路军,结果我三舅没有归顺,但也不跟鬼子做事了,当然他们也没有出卖我父亲,反而使敌人更信任我父亲,还让他当了班长。也就是说,父亲在日伪军内部的潜伏更深了一层。
没做卧底时,我父亲听王梦月指挥,能与敌工站的联络点联系,做了卧底后只能与王梦月保持单线联系。1945年春天,我父亲获取鬼子要弃城逃跑的消息,急需把这份情报送给王梦月。他趁关城门之前混出城,快速到了马头渡口,看见有敌人把守,又退回找小路,赶到颜窝头渡口时天已黑。这里已经没有了浮桥,河水湍急冰凉,父亲水性好,把写着情报的纸条藏到帽子的夹层,下河就游过去了!天不亮,他就与王梦月联系上,及时传递了情报。从那以后,我父亲两腿的血管就开始膨胀,就像静脉曲张,两腿的疙瘩有的像小枣那么大,直到他60岁去世时,腿上的血管还很粗。
《中共馆陶县历史》资料记载:1945年,馆陶县城的日寇在我强大攻势下,弃城逃往临清。
馆陶县敌工站得到消息:馆陶县城外各炮楼敌人均撤回城内,日伪军和伪政府人员仓皇逃往临清。领导让北馆陶敌工站人员先回去。王磊(王梦月别名)站长随即派张伯祥回去打听消息。张伯祥先回到敌工站驻地西柴庄,找到村长许福增。带着两个民兵两杆大枪和一支手枪连夜赶回颜窝头村找到王梦桥联系。在敌人内部的我方人员马窝头的郭大四(我父亲卧底时的名字)、乔庄村乔XX,当时也回来报信,得知敌人妄想向临清撤退的确切消息。
1945年7月28日,县城敌人逃亡临清,馆陶县全县解放,敌工站也完成了历史使命。王梦月调往邯郸,任城防司令特派员,后又去了天津。潜伏人员如期归队,父亲没有随部队南下或者北上,回村里守着一亩三分田,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农村生活。
迟来的正名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因卧底身份保密,村民长期误认父亲是“被八路军放回的汉奸”。其实王梦月早已秘密发展他入党,只是组织关系未能公开,更没有存档。父亲是党员的事没有再提起。
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参加工作。六十年代中期有人写信到“革委会”举报说,我父亲曾参加过皇协军。父亲在村里被批斗、挨打。我和单位的外调人员几经周折赶到天津,在郊区某个“牛棚”找到了正在“劳动改造”的王梦月叔叔。他向外调人员如实叙述了我父亲从加入抗日队伍,到打入敌人内部的全部过程,以及在那段时间做了哪些抗战工作。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可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然后哽咽着对王梦月说:“叔,我是郭保太的大儿子,按照老家的传统,我该给您磕个头,现在不兴这个了,我给您鞠一躬吧!”
后来,王梦月回到工作岗位后,又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寄给我父亲。这封信再次证明了父亲的清白,他是一位忠于党,忠于人民,热爱国家,积极抗日的共产主义战士。虽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他的那份赤胆忠心,为革命、为保卫家园,不怕牺牲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的后代,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1983年9月,在馆陶县老干部座谈会上,王梦月再次为我父亲正名:他是一名打入敌人内部的共产党员。那一年,我父亲已去世11年。
9月3日,我们迎来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大会,时光的洪流或许会冲淡历史记忆的一些细节,但那些英雄的名字,烈士的壮举,卧底的传奇,早已深深烙印在历史的丰碑之上,镌刻在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中。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如今,我们站在先辈们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享受着他们用牺牲换来的幸福生活。我们更应铭记历史,缅怀先烈,传承他们的精神,汲取前行的力量。在新时代的征程中,以英雄为榜样,勇挑时代赋予的重任,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让英雄的精神在我们的努力下熠熠生辉,代代相传!
(本文素材来自郭保太之子郭俊英提供)
编辑 | 梅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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