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码子”，也叫“捏码子”，源于我国农耕时代，是农耕时代广泛用于乡村牛、驴、骡、马交易行业特定的暗语——即手语。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豫、鄂、鲁、陕、晋、冀等省地的农村物交会上，还保留着这种自发形成的、专一进行牛、驴、骡、马交易的场所——牛市，也叫“牛绳”，以及专一从事牲口交易的经纪人。

那时，我家二爷是方圆十里八村有名的牛经纪。每逢周边乡村有物交会，他就胳膊夹着那根鞭杆被磨得红明发亮、鞭梢上系着红缨子的牛皮鞭子，在牛市上兜兜转转，为买卖耕牛的进行说和。

牛市上，卖牲口的都会把自家的牲口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期许能卖上个好价钱；买牲口的用目测、触摸等手段，判断牲口的年龄、身高、健康状况，选定好后估价，再用“摸码子”方式与卖方沟通谈价。

“摸码子”时，买方或卖方，用衣襟或帽等遮掩住手，各把一只手伸进里面，讨价还价。卖方嫌便宜，摇摇头说：“你去看看别的吧！”买方嫌贵，甩甩手说：“要价太高了！”抽身欲走。

看到这种情况，我家二爷就走上前，与买卖者搭腔：“等一下，让我看看！”说着，我家二爷背着手，一边围着那头牛走，一边眯着眼、歪着头，端详那头牛的身高、体型、毛色；接着，他掰开牛嘴，看“牙口”——观察牛的牙齿，判断牛的年龄；然后，他解开牛纼（读音zhèn，拴结牵引牛的绳子），一只手拽着牛纼，一只手扬起鞭子在牛屁股上轻轻一撩，让牛围着自己转，观察牛的走势，判断牛的健康情况。心里有数后，我家二爷一会儿把手伸到买方衣襟下，一会儿把手伸到卖方的衣襟下。在他的撮合下，双方成交。卖方解下牛顶襻和牛纼。买方用事先准备的一根绳子，牵着牛高高兴兴走出了牛市。

这番神秘的操作，让我感到好奇，这一头牛到底卖了多少钱，让我们旁观者一头雾水。“摸码子”的规则是啥，他们是怎么用“摸码子”进行议价的？为何要使用这种方法？

听我家二爷说，在我们豫西南一带，有句“摸码子”顺口溜：“五满手，六捏子；七撮子，八岔子，九钩子、零圈子”。“摸码子”时：伸出一个大拇指，其他手指头蜷缩，表示“1”，伸出一个小指，表示“1”有贬低蔑视对方之意，故我们当地避讳用小指表示“1”；伸出小指和无名指，或伸出无名指和中指，其他手指头蜷缩，表示“2”，也有的地方伸出中指和食指，其他指头蜷缩，表示“2”，我们当地认为这样的表示方法有攻击之意，故不用这种方法；伸出小指、无名指、中指，其他手指蜷缩，表示“3”，也有的地方，伸出无名指、中指、食指，其他手指蜷缩，表示“3”；伸出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拇指蜷缩，表示“4”；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全部伸出，表示“5”；食指和拇指的指头肚儿捏在一起，其他手指头蜷缩，表示“6”；中指、食指、拇指的指头肚儿撮在一起，其他手指蜷缩，表示“7”；将食指和拇指岔开，其他手指蜷缩，表示“8”；将食指弯成一个钩，其他手指头蜷缩，表示“9”；食指和大拇指的指头尖对齐，围成一个圈，其他手指蜷缩，表示“0”……

在他的讲解下，我茅塞顿开，原来他们谈生意，不说价格，而是利用这种约定俗成的特定手语进行交易。他们这样进行交易，保护了买卖双方的隐私，维护了市场秩序。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农业机械取代了牲口，那年代的乡村牛市与我们渐行渐远，专一做牲口交易的牛经纪也愈来愈少，但那牛马成群的火热场面，买卖双方交易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神态，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那原始的、文明的交易方法，仍在我们生活中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作者：郭明远